我爸以前的好哥们儿小兴子,深更半夜的跑我家来找我爸,我爸迎了出去,把他让进了屋里。我妈显然有点诧异,但是我妈经常对我们说:“伸手不打笑脸人,来到咱家都是客。”所以我妈看他进来后,还是热情的给他让座,然后放下手里织着半截的毛衣,给他沏了一壶茶。
“叫叔叔”我爸对我说。我冲着他笑了一下,叫道:“叔叔好。”“你好,你好!这是咱家大宝儿吧?!都这么大了?二哥好福气啊!孩子都懂事儿了。”小兴子叔叔夸赞道。我爸皱了皱鼻子:“懂事儿个屁啊!没眼力见儿劲儿的。叫人都不会,还得让别人提醒。”说完就瞪了我一眼。从桌子的烟盒里上掏了一香烟,递给了小兴子叔叔,俩人抽起烟来。
“你小子怎么来了?好几年没来我家了吧?你见天儿忙什么呢?”我爸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。小兴子笑着说:“我这就是满处瞎混。我这两天都在街上看见您了,所以想找您待会儿,聊两句。”“是啊!咱们好久没见了。以前没结婚那会儿,天天凑一块,淘气打架。哈哈哈。”我爸爸笑着说。小兴子点着头:“二哥,那时候真好,天天特高兴。现在咱们这帮小伙伴儿都散了。”我爸喝了口水,翘着二郎腿说道:“没办法啊!都有家有业的了,再像以前那样,满处打架当街溜子,孩子老婆怎么办啊?”说完又严肃的看着小兴子说:“你比我也小不了几岁,你也老大不小的了,别老瞎混了,赶紧成个家找个媳妇吧。”小兴子尴尬的笑了笑:“我这一街溜子谁跟啊!”我爸又吹起牛皮了,“回头让你嫂子给你张罗张罗。”我爸一边说一边抬着下巴壳子冲我妈看了看。我妈还在炕上织着毛衣,我坐在我妈身边,就看见我妈眼皮都没抬,鼻子里“哼”了一声。
我爸看我妈没搭茬,赶紧打岔:“诶!听他们说你昨天上午抓奖券,抓了个一等奖。抓了个大电视?!你小子够厉害的呀!”我爸眉飞色舞的说道。小兴子就摆了摆手,看了看窗外。小声的对我爸说:“我今天晚上找您,就是说这个事儿的!”“干嘛?!跟我显呗来了?!”我爸打趣儿的说道。
“不是,不是二哥。我看您这两天都去抓奖券,听他们说,您抓了两三百块钱的了。我赶紧过来想跟您聊两句。”小兴子这话一说,我妈啪一下,就把手里正织着的毛衣给放腿上了,气势汹汹的看着我爸。我感觉小兴子点了我妈的引子,眼看我妈这个炸药包就要爆炸了。“诶~你别瞎说啊!我可没抓,我。。。我就是去看看。”我爸也意识到了小兴子把话说漏了。我妈搂不住火的话,她可是不管当着谁,肯定三七三十一的一顿乱骂。
小兴子没有注意到我妈的表情,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我爸。“得了,二哥。我问抓奖券的了,他们说你去了两三天了。每天都抓一百来块钱的。”小兴子继续说道。我爸有点坐不住了:“放屁!我。。。我要是天天去抓,我啥都没抓回家啊!你看我家里有啥,啥也没有啊。”我爸已经开始紧张了,我感觉我爸这话,就是在暗戳戳的讲给我妈听的。眼看我妈要爆发了,我赶紧就碰了一下我妈的手,小声的说:“妈,您忍忍,给他留点面子,等人家走了您再骂吧。。。”
“二哥,您对我有恩,咱们小的时候,我老受欺负,那个大头把我绑树上一整天,谁都不管我,就您看见了,把绳子给我解了。还有一起去地里割麦子挣工分儿,我一把就薅到了掉在地上的电线,当时要不是您及时用镰刀给我把拉开。我可能就是交代了。”小兴子一说这话,感觉还挺动情。我爸也诧异了,八成在想这是什么意思?小兴子接着又说了一句话,把我爸下巴都惊掉了。
“二哥,别去抓了!别上当了,他们都是骗人的!”小兴子说道。“什么?骗人的?!”我爸一脸不相信的说:“你不是抓到大电视了吗?”小兴子把手里的烟屁扔在地上,用脚碾了一碾。“那是假的。他们不知道跟谁打听到的我,给了我一个彩票,让我假装中奖,用我来招揽生意,把大彩电往我家一放,然后说晚上给我200块钱,再把电视拉回去。这不是骗人吗?!我要不是这两天看见您抓了那么多钱的,打死我也不会来您家说这些。您帮过我,我小兴子是有良心的人,不能看着您挨蒙上当。”
小兴子这一番话,着实让我爸没想到。我妈缓了缓情绪,很明显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,声音甚至有点颤抖。“谢谢兄弟,来我们家告诉我们。要不然我们还不定多上当呢。”小兴子摆了摆手:“二哥,二嫂,我就一个请求。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告诉你们这个事儿,挡人财路,如同杀人父母啊!他们要知道我把他们卖了,肯定会找人打死我的。”
“好。你信二哥,我肯定不说。”我爸缓过神来,对着小兴子说道。“但是,他们这事儿你以后少掺合,这么骗人是犯法的。”我爸劝导小兴子。小兴子点了点头,“我没掺合,我都不认识他们,这是他们找我的,就说白给我一个电视,然后再拿200块钱给买回去。我心想能落下200也行,这不是白来的嘛!也就这一次,下次他们不见得又找谁呢。”
小兴子还告诉我们,一等奖的大电视,二等奖的自行车都没有。只有几个暖壶,脸盆,有的都是不值钱的。在我家喝完水,抽了几根烟之后,小兴子告辞了,临走之前又嘱咐我爸妈千万别把他说出去,自己知道就行,不要告诉别人。我爸妈也是跟他保证了半天,让他放心,他这才放心的走了。
我爸妈俩人把小兴子送出门去,正好赶上我傻弟弟玩累了回来睡觉。关上院门儿,三个人一同往屋子里走去。“你给我站住!”就听我妈怒气冲冲的喊了一声,我弟弟和我爸同时站住了脚。我弟回头看了看我妈:“妈,我今天没淘气!我也没点人家柴火垛,我一会儿就写作业,哦。我明天就把老罗家推倒的那个砖垛给他码好。我。。。我晚上肯定洗脚。”他不说这些还好,说了这些差点给我妈气冒烟儿,我妈用手指着他说:“你给我滚蛋!进屋去!”“好嘞!妈妈。”弟弟应了一声,赶紧跑回屋,拉着我一起在屋子里看热闹。
“你抓奖券了?!你真的抓了两三百块钱的?!”我妈用颤抖的声音质问我爸。我爸支吾了一声:“没有。。。就玩了几十块钱的。”没等他说完,我妈就跑进了屋子里,趴在我家酒柜底下,拽出里面的抽屉,从里面掏出一个饼干盒。打开盖子,把里面的钱一股脑都倒在地上,数了数里面的钱。然后突然头一抬,瞪大了双眼,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,来了个加速奔跑,直接用脑袋撞向了我爸的肚子。于是我妈开始连哭再嚷的厮打我爸。我和弟弟被吓得紧抱在一起,蜷缩在炕角。我弟弟胆子小,不一会儿就“哇哇哇哇”的就哭了起来。我心理承受能力强,毕竟比他多一年多的见识。我就静静的看着他俩厮打。说是厮打,基本上就是我妈打我爸,我爸给她推开,她挠我爸,我爸攥着她手这样子。其实动静是不大,但是我妈披头散发,红着眼睛的样子确实挺吓人。
他俩推来推去,骂来骂去的战斗很久之后,我妈终于体力不支的靠在炕头大哭起来。我看见我妈哭了,我赶紧就过去,拍拍她的背安慰她。弟弟也连忙爬了过去,一边哭一边说:“妈!你们是不是要离婚啊!你们别离婚啊!呜呜呜呜”当时给我气的,我说:“你给我闭嘴!你再说话我就抽你!”
我妈一边哭一边说:“你偷偷拿家里那么多钱去抓奖券,这日子你不过了是不是?!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吗?那不是你一点点辛辛苦苦给人家拉砖拉货挣来的吗?!一车你连装再卸才挣28块钱!你自己算算你要卖多少力,流多少汗才能挣回来!”我妈说完嗷嗷的哭的更大声了。我听完我妈一说,我也跟着哭了。我开始心疼我爸爸了,感觉我爸爸真是不容易。为了我们生活好一点,一个人干两份工作,养活我们。
“行了,行了。我下次不去了。都别哭了。我这不是财迷心窍了吗?”我爸在旁边安慰道。“没事儿,我下月休假时候多干几趟活儿,就回来了。”我爸一边说一边把我妈倒在地上的钱给捡起来,又放回了那个铁盒子里,重新盖上盖子塞回了抽屉。
“那不行!”我妈委屈的哭着说:“我之前就嘱咐过你了,那是骗人的不要去。你为什么不听?非要去?!这些钱够给大宝儿买多少肉吃的?够给小宝儿做多少件衣服的?!呜呜呜呜呜。”我妈开始不停的抽泣,浑身颤抖着。
“妈,我以后不吃肉了。您别哭了。”我看我妈哭的样子,又心疼又着急的说道。“妈,我以后也不穿衣服了。。。哦不。。。我说我以后不穿着衣服爬墙了。”弟弟也哭着,跟着我表态。
“好了好了!算我的行不行?!我明天开始戒烟了!我把烟钱省下来行不行?!”我爸不知道怎么哄我妈了,可能是看我们仨这么哭,多少也有点着急了,于是就说他要戒烟了。我妈因为他老抽烟,经常和他吵架,劝他戒烟也不听。今天听到我爸这么一说,我妈用袄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,吸了一下鼻涕:“真的?!你说话算数?!你真戒烟?!”我爸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:“我戒,我戒!”我妈突然满意的撇了一下嘴:“那行!那今天的事儿,就一笔勾销了!”到这里,我们大家才算都松了一口气。
我弟弟也擦干了自己眼泪,问道:“那你俩和好了吧?那不用离婚了吧?那我睡觉啦?我累死啦!”说着就拽自己被子,往身上盖。“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!你这玩一天了,满身的土你就把被子往身上盖?!去!给我洗脸洗脚去!”我妈瞪着眼睛呵斥着他。他不情不愿的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,下地去洗脸,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的嘟囔着:“真凶。。。天天老管我。。真讨厌。。。”我听见他这么说话,气得我肝疼。我得补一刀解解气,于是说道:“小宝儿,你光顾玩了,今天的作业你还没做呢吧。。。。。。”此话一出,我妈突然眼睛一瞪,直接跳到地上,抄起了墙角的苕帚疙瘩,照着弟弟就扑了过去。这一顿打啊!我弟弟这次可真是哭的撕心裂肺了。平日里,弟弟一淘气或者不写作业妈妈教训他的时候,我爸都拦着。今天倒好,我爸都自身难保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的命根儿挨揍了。我心里倒是有几分解气!今天是我们家女生完胜的一天,真好。
第二天是休息日,一早上就有人敲我家门。我爸出去一开门是我爸好哥们儿建国,“二哥,二哥,我有点事儿找您。”我爸说“怎么了?”建国说:“我找您借点钱,你看家里有多少,能不能先借给我点。我有急事儿。”“行,你进来问问你二嫂吧。”我爸把他让了进来。我妈问道:“怎么了?家里有什么急事儿啊?”建国说:“也没啥,我妈病了,我想带她去医院看看,家里钱不够了,就想来借点。”我妈一听是要带老人看病,赶紧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,留了几十块钱的买菜钱,剩下的都给了建国。还嘱咐他半天,千万别着急。
下午,我爸开拖拉机去给人家拉货送货去了。等他回到家的时候,神神秘秘的跟我妈说:“出事儿了!”我妈说:“咋了?”“街里那个抽奖券的,被人举报了,我看见派出所一堆警察和工商的,在街上把车和奖品都查扣了!”“谁举报的?”我妈问。
“听说是建国”。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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