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忙扶起国师,不解道:“公玉受不得国师如此大礼,不知国师所求是为何物?”
“出云道师生前曾赠与郡主一件玉叶……”国师说着低眼看向我腰间一片叶形玉珩,“当时郡主年幼,万般情形贫道也不便细说,如今出云辞世,唯有此一物还与我深存渊源,还请郡主转赠贫道,聊以慰藉故人之心。”
听得此言,我深感欣慰,先前见国师谈到姑姑身死时无波无澜,还以为他对姑姑并无半点情义,因此对国师轻看了几分。此时看来,国师可能并非如我所想,他心里该是念着姑姑的,只是一心想着安定苍生的大任,不得已与姑姑彼此辜负。虽然我是无法为此种理由所动容的,但还是当即解下自带青叶香气的玉珩交予国师了。
国师复又谢过,便垂首敛目,真像身侧之木一般静立不动。我便道别离去。马车行去十几步远时,凌空传来国师磬钟般的声音:“道途遥阻,还需记日守期。”
我忙从车窗向外望去,哪里还有国师的影子呢。
我满心困惑,不可不解,但又想着既然龙郁尚未明言,我也需沉得住气才好,便默然守静,思索着国师适才那句话。
道途遥阻。记日守期。
不管此去何方,将有何遇,其险其难,必得遇上了才知道,只是这时间……两日后便是我二十二岁生辰,花妍曾说我只要过了二十三岁生辰就好了,成华观里国师他们也极担心这最后一年……我望着道旁花明草翠,旭日和风,回想起自己在郡主府院里盼望着斗灵山苍翠起来的情景,忽觉这个春天真实而又虚渺,心头不由得一紧。
此时,疾驰的马车驶离了官道,穿进林间向着东北方向行去,想是离娄施了某种法咒,及至午时周围便只见郁郁莽莽的苍林,而这个地方,平常该是至少需要五六日才能行至的。此处是真摩国与北方世界相隔的万里原林,相传林中腹地有一条直连北海的洇河,行舟其间一日可抵北海,倒不知是真是假。如此前行直至日头西落,四下里渐渐寂静,马车压过厚厚的林叶未发出一丝声响,鸟鸣都不得闻。目之所极,只见林梢之上一座横卧的墨色山岭,隔绝着看不见的那边世界。
我以为龙郁之意便是要翻越山岭,却不想车队在楚修的带领下在林间穿行至傍晚。我留心观察着楚修赶车的方向,发现他一直在龙郁示意之下于莽林腹地转着圈子。
我便下了车,想去找龙郁问问情况,曾由衣和离娄也下得车来随我到了龙郁车旁。楚修便停了车,龙郁却未下来,甚至连帷幔都未掀起,只在车中对楚修道:“盘溪口,今夜就在此地休息。”又让我们自去歇缓一会儿,准备过夜。
我随曾由衣行至溪口,见一条清流蜿蜒的溪水向林中更深处流淌,离娄嘱咐我们勿要单独行动,他则亲自去周围查探,我们便在一棵庞盛的大树下生起火堆。又等了多时,龙郁却还不来,我便又折返回去,见龙郁下得车来,手里掌着一面闪耀着灰青色光芒的圆形转盘,在浅淡暮色下东两步西两步地转来转去。过去看时,却嗅到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血气,便装作好奇他手中的圆盘靠近了他,却又什么都闻不到,心头莫名地窜起些不好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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