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越这样想就越恨,狐七鬼八在他心中成了魔鬼,他恨不得生噬其肉。他辗转漂泊了一个多月,只想着可以找一份工养活自己,可他总改不了赌性,赚一点钱便要挥霍一空,没有老板愿意雇用他。他过上了乞讨的生活,来到小皇城的时候,饿到几乎要晕过去,所以才当众偷人家的馒头。
现在,他的霉运会不会结束了?维可战战兢兢跟在那人身后走,进了内堂,那人也没说什么,只是让下人带他去沐浴更衣。维可在外面飘荡了一个多月,对人情也比初时了解了许多,知道不能得罪贵人,以及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什么时候乖乖沉默。
当下他乖觉地跟着下人走,痛快地洗了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澡,然后换上崭新的衣服,忐忑不安地去参见那人。他早听下人叫那人沈大人,所以也跟着这样叫他,恭敬地跪拜。
沈大人淡淡喝了一口茶,轻道:&ldo;不用这样多礼,倘若上面的人觉得你提供的消息可贵,流水的银子多的是打赏!&rdo;他手指点了点小案,忽然又问道:&ldo;吃饭了没?&rdo;
维可很想摇头,可是肚子发出的饥饿声却让沈大人莞尔,他朗声道:&ldo;来人,上饭!&rdo;
小衙门里面也没什么好菜,肉倒是很丰富,维可又想维持形象又忍不住大吃大喝,忙乱不已。沈大人坐在一旁,只是低头喝茶,过了一会,忽然又道:&ldo;你说你认识蛊师,是真的么?你给我详细说说情况。&rdo;
维可急忙说道:&ldo;小人绝对不敢撒谎!小人是……北边的一个村子里的人,有天村子里来了两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,男的什么都不会,但女孩子却是极厉害的蛊师!村子里有个人伤了脚,她摸了两下就好了!后来小的在家乡觉得没什么前途,便央求他们带我出来见见世面,那女孩子偶尔会替人用蛊疗伤,下一次蛊就要十两黄金……&rdo;
&ldo;他们人呢?现在在什么地方?&rdo;沈大人打断他的话,直切重点。
维可低声道:&ldo;小人……他们抛下小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。不过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,我听那个女孩子说过,他们要去西镜!做什么任务的。&rdo;
沈大人沉吟了一会,似乎在考虑这个人的话值不值得相信,值不值得带他入宫。万一上面那位脾气古怪的不喜欢,未免得不偿失。
维可见他沉吟不语,只当他不信,不由急急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小小的挂坠递上去,一面道:&ldo;您若不信可以看看这个!这是那小姑娘送给我的,据说是什么可以祛病祈福的!&rdo;
沈大人接过挂坠,却笑着瞥了他一眼,淡道:&ldo;祈福?你这样的还叫福气么?这福祈得可真妙。&rdo;
维可登时涨红脸,什么也不敢说了。
沈大人本来只是随意看看,谁知那挂坠却是用一块黑色琥珀制成,上面刻着精致的文字,对着阳光一看,那些文字竟然闪烁着幽幽绿光。他也算有些见识的人,自然明白这个祈福的道具蛊是高级货,可见维可说得不假。他心头暗喜,把琥珀还给他,一面笑道:&ldo;我姑且相信你。快点吃,吃完了便要进宫见大贵人。是福是祸,就看你运气了。&rdo;
&tis;&tis;&tis;&tis;
维可在狼狈流浪的时候,以为自己会这样萧条地死去。他再也没想到,有一天能看到自己梦想中富丽堂皇的地方。
是的,他进了皇宫,惠王的宫殿。在马车上的时候,他的心就要跳出胸口似的,怎么抑制都没用。他也见过不少华丽的房子,本来以为皇宫也不过是更大一点的房子罢了,可是等到了皇宫,车门拉开的时候,他还是震惊了。原来,大这个词可以无极限。马车停在一片空旷的前庭,远远望去有一栋五彩的宫殿矗立,这样的对比,令马车看上去无比渺小,人也更如同尘埃一般。
&ldo;下车吧,机灵点。&rdo;沈大人低声说着,维可急忙下去,一踏在白色整洁的大块地砖上时,他两条腿都开始打颤,忍不住把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两下,擦掉汗水。
沈大人说话也不敢大声了,两人跟着几个青衣小太监往后面走。维可虽然低着头,两只眼睛还是在乱瞄,那朱红色的墙,那金黄色的琉璃瓦,还有盘龙的柱子,白玉一般的栏杆,遥远的望不到尽头的庭院……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了。
可是,当他进入一个宫殿之后,才发现之前看得那些都只是外在,宫殿的里面,是令人眼花缭乱几乎要窒息的奢华。惠王是个喜欢享受的人,宫内所有地方都要美仑美奂,哪怕他很少去的偏殿也要精致无比。
维可被眼前大片大片浅碧色的纱帐弄花了眼,暖暖的带着幽香的风拂在脸上,他几乎要醉了。小心沿着水晶地板往前走,两旁是白玉做的大水池,里面养了许多红色黄色紫色的大鲤鱼。绿色的孔雀石的柱子上点缀着拳头大小的明珠,角落的青铜鼎烟雾袅袅上升。
偌大的殿堂,半点声音也无,维可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如同打雷。他吞了一口口水,跟着沈大人穿过这个正殿继续往后走。殿后有两个门,门口守着太监,沈大人跟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,然后便回头道:&ldo;你跟几位公公进去,我不能陪你了。总之你小心说话。&rdo;
事到临头,维可也只有点头,跟着那两个小太监进了一间阴暗的屋子。这间屋子很大,可是也四处挂着浅碧色的纱帐,可惜没有光,屋子里弥漫这一股似甜非甜,似涩非涩的味道,很不好闻,他几乎忍不住要打喷嚏。
拨开纱帐往前走了几步,两个太监忽然跪了下来,脆声道:&ldo;姑娘,人带来了。&rdo;
维可战战兢兢地跟着下跪,脑门子贴在冰冷的地板上,动也不敢动。没过一会,就听前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:&ldo;姑娘说知道了,你们下去吧。&rdo;
两个太监很快就退了下去。维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,不知道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贵人,似乎连说话都听不见的。正在胡思乱想,却听那个脆生生的女声又道:&ldo;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,多大了,祖籍是哪儿。&rdo;
维可知道普通人面对蛊师的时候最好不要撒谎,他再也不敢隐瞒,说道:&ldo;小人维可,今年二十四,祖籍是安明村。&rdo;
帐子里的小丫头又道:&ldo;安明村?是那个只给进不给出的村子么?&rdo;
维可急忙答了个是。
小丫头又道:&ldo;姑娘问你,你说的蛊师长什么样,多大了,在什么地方遇到的,叫什么名字。&rdo;
维可当下把对沈大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,当他说到&ldo;狐七&rdo;这个名字的时候,忽然听见帐子里传出什么东西破碎的细微声响,他登时停下来不敢再说。
过了一会,那小丫头才道:&ldo;姑娘问你要那个祈福的道具蛊,你放在前面的台阶上就好。&rdo;
维可乖乖把那个琥珀放在台阶上,没一会,只听帐子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,然后帐子被一只手轻轻拨开,那只手拿起琥珀,摩挲良久。维可粗粗瞥了一眼,只觉那只手柔软纤细,应该是个年轻女子的手。他心头乱跳,忍不住匍匐下去。
良久,那只手把琥珀放回去,然后那个小丫头说道:&ldo;姑娘说,你给的消息十分可贵,赏你三万两白银,皇城府邸一座。你可以下去,到内务府领赏了。&rdo;
维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急急吞了一口唾沫,正要答谢,忽听门外一个男子大声叫道:&ldo;安心!你在做什么?快来帮朕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!&rdo;说完便是一个大大的喷嚏,然后不等那小丫头说话,门就被人不太客气地推开了,一个服侍华贵的男子走了进来。旁边两个小宫女搀扶着他,只听他的喷嚏声一路从门口传到这里,甚是响亮。
维可只道是什么贵人,也不好动,只得继续跪在地上。那男子一直走过来,看了一眼维可,便揉着鼻子说道:&ldo;原来你还在选人,先不管这些,替朕看看!都打了半个多月的喷嚏了!&rdo;他说话声有点沙哑,想来是打喷嚏打的。
帐子被一只手揭开,还是那只柔软纤细的手,在惠王的手背上轻轻一抹,然后那个小丫头说道:&ldo;回王上,姑娘说您是中了蛊,不过不碍事,她马上就能解开。&rdo;
惠王奇道:&ldo;中蛊?朕也没去奇怪的地方啊!从雪山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!谁有胆子给朕下蛊!&rdo;
没人说话,那只手在惠王手背上轻轻一拍,只见他手背上立即跳起一个小黑点。那手如同闪电一样快,一把抓住那黑点,在手里一搓,就成了黑色的粉末。那人搓了一会,就听那小丫头忽然说道:&ldo;王上,姑娘问您在雪山遇到了什么人,有没有遇到年轻女子之类的。&rdo;
惠王几乎是立即就想起花九千那张妖娆绝艳的容颜,他挠了挠下巴,笑道:&ldo;倒是有的,那女子……朕从来没见过那般人物!怎么,是她下的么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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