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焕凑近了问:“将军,是谁啊?”谢云冽但笑不语。“噢!”戈焕拖长声音,作恍然大悟状,“我知道了,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表妹,懿国公府的——”下剩的话被谢云冽一眼给瞪回去了。
“不要浑说,姑娘家的声誉要紧。”谢云冽将耳坠放回暗袋,抬步走下城楼,“虽然敌军撤退,将士们这段时间也辛苦了,但茫都城的防卫不能松懈,以防敌军卷土重来,召集各副将明日巳时在议事厅商议布防的事。”
“是。”戈焕想起昨日收到的线报,忙道,“将军,末将收到乌原城传来的线报,说最近城里可疑之人颇多。末将恐生事端,想去一查究竟。”
乌原城是东晋的北大门,连通南北,横贯东西,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,不容有失。谢云冽道:“那明日议事结束,你便赶往乌原,务必查探清楚整顿干净。”
“末将领命。”戈焕抱拳道。“你妹子是不是在乌原?”谢云冽突然想起来了,“得空你去瞧瞧她,你们兄妹也快一个月没见了吧。”
戈焕兄妹两个自小相依为命,戈焕在战场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戈焰,因此他也不推辞,嘻嘻地笑道:“谢将军体恤。”
“你我之间,何须言谢。”
“将军回去休息吧,今晚可算能睡个整觉喽,我们大半个月都没怎么合过眼了。”
“等战事一了,何愁没有好觉睡?”
“是啊,但愿战事早日结束。”
“会的……”
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,唯有无言的星子照着夜归的人。
******
秋风不相识,何故惹人思?姜启颜推开窗子,抬头望了一眼澄澈的晴空,有一列飞鸟排云直上,她心里纷乱的想念和思绪忽然安定了几分。
姜启颜趴在窗边放空了一会儿,将思念诉与秋风,而后走回绣架前,拿起一枚做了一半的荷包,捻了两股线比划着,“你说石青色配荼白,好看吗?”木槿从身后替她披上一件云锦斗篷,笑着点头,“极好呢,稳重又不失雅致。”
姜启颜便拿起针轻轻地绣了起来。木槿替她劈了几股线,笑道:“待小姐的荷包完工,表公子也许就班师回朝啦。到时小姐亲手送给他,贺他凯旋之喜。”
姜启颜抿嘴微笑,“我也是这般想的。”正埋头刺绣时,一阵疾步声由远及近。木槿侧耳一听,无奈地抱怨道:“定是蔷薇,这么大人了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。”
她话音未落,一头是汗、满脸苍白的蔷薇喘着粗气跑了进来。姜启颜诧异地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别急,木槿给她倒杯茶。”
木槿应了,轻声嘱咐蔷薇:“你慢些说,别吓着小姐。”
“姑…娘……”蔷薇用力吸了一口气,流着眼泪道,“谢大将军和表公子,出事了……”
姜启颜手里的绣花针猛地扎进了指腹里,十指连心,痛得她皱紧了眉头。眼见鲜血洇出,污了那柳叶同心绣样,她一把将针拔出,拨开木槿的手,稳住心神问:“出了什么事?可是受了伤?你说清楚。”
蔷薇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“小姐,听说谢大将军因为轻敌冒进,率兵追击敌军,反而遭到伏击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,表公子前去营救,两人都已经…已经战死了……”
姜启颜大脑空白了几瞬,继而眼前一黑,身子发软往地上摔去。木槿眼疾手快抱住她,蔷薇也抢上来扶住她。两人扶她在椅子上坐下,连声喊道:“小姐!小姐!”
眼前天旋地转,姜启颜狠命地掐了一把手心,不待眩晕消散,她猛地抓住蔷薇的手臂,声音发颤,“你方才说——表哥和姨父——他们?”
蔷薇忍着悲戚说:“叶修命人进来传话,说半个时辰前有人飞马往兵部呈送战报,谢大将军和表公子于半月前身殒沙场,尸骨无存……”
“我不信。”姜启颜眼神空洞神情呆滞,“表哥答应过我会平安归来的,我等着他回来娶我呢。”她深吸了一口气,转头盯着木槿,问:“木槿,表哥从未失信过,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?!”
她的眼里是令人心碎的祈求,木槿欲言又止。姜启颜不待她回答,自言自语道:“对,一定是他们弄错了,表哥答应我的事情,从来没有食言过,一定是弄错了…”
木槿心里疼得不行,哭着劝她:“小姐,您心里难受,就哭出来吧。”姜启颜站起身,“我才不要哭。”
她提起裙摆朝门外跑去,木槿和蔷薇急忙跟上,“小姐你去哪里?”姜启颜不答,一口气跑至在中堂。院里静悄悄的,静到她在门外就听到了崔氏的低泣声。
姜启颜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,本就脱力的身子愈发瘫软,她扶着门框走了进去,哑着声音喊道:“娘。”崔氏正用帕子擦拭眼泪,闻言抬头,见她这般形容,问道:“宁宁,你也听说了?”
姜启颜攥紧手心,鼓足勇气问:“娘,表哥和姨父——真的?”崔氏眼圈通红,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,“你爹方才派人回来传信,说你姨父和阿旗战死了...阿旗才十八岁啊,年纪轻轻地就命丧沙场……”
姜启颜只觉胸膛有一处被剜掉了,呼呼地往里灌着冰冷的秋风。崔氏后面在说什么,她全没听到。不可能的,不可能的,表哥怎么可能死呢?这个念头由心底钻出来,姜启颜大声吼道:“不可能!表哥才不会死!”
崔氏吓了一跳。蔷薇和木槿也唬得不行,连忙上前扶住她,担忧地喊道:“小姐——”
姜启颜挥开她们的手,“我要去边关找他。”说罢转身就往外面跑。“拉住她!”崔氏忙叫道。蔷薇和木槿两人拉住她,姜启颜心急如焚,用力想要甩开她们的手,“你们放开我。”
蔷薇和木槿怕伤到她不敢太过用力,竟有些拦不住她,其他丫鬟见势不对也上前帮忙。姜启颜挣脱不开,只得回身望着崔氏,乞求道:“娘,你让她们放开我,我要去找表哥,他在等我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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