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英台端了一只圆墩靠了窗户坐着。这时,天上正下细雨烟子,那竹丛正暴了许多新竹枝,长有七八尺高,已是初夏到了。她正在看得入神。ju儿一阵嚷,把她惊醒过来。问道:&ldo;叫我就去吗?&rdo;
ju儿道:&ldo;是的。&rdo;
祝英台道:&ldo;是不是祭祀什么人,要不要换衣服?&rdo;
ju儿道:&ldo;这个没有听到说,员外在等着你呢。&rdo;
祝英台听了这话,心想管他呢。爹爹没有说明,就这样去。要换衣服,回头再说吧。
于是跟了ju儿一路向堂屋里来。果然,堂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。上面祖先神位前,桌上拢子铜制和陶器家具,里面都盛着一些祭品。另外两张长案,摆在堂屋中间。上面空着。门旁列了两行座位,祝公远滕氏分坐了,静等着祝英台。她一进门来,刚叫一声爹、妈。
祝公远便望着她道:&ldo;恭喜我儿,贺喜我儿。&rdo;
祝英台站着道:&ldo;今天祭祖,儿有何喜可贺。&rdo;
祝公远手摸胡子道:&ldo;这祭祖和儿有喜可贺,是一件事呀!我现在告诉儿吧,是前几天长史李有成刺史田令谋,共同到我们家里,为马太守长子文才作媒。我以门户相配,大意可以同意。但马公子尚未谋面,约了看过马公子再为决定。过了几日,李有成夫人来到我家,当面告诉我,马公子已到他家,随便在哪里都可以会面。并且,李夫人也带了文稿来了,红绫包着呈上,我看了一看,大概也过得去。我答应了李夫人,次日,我带你母亲在他家会面。男孩子次日会着了,大概五官也还整齐。男孩子只要读书用功,能成为大器,那就行了,长得如何好,那却无济于事呀。因此,我就一口答应亲事了。今天,是男家过聘礼,因之打扫房屋,开了祖先神堂,一下聘礼到了,就在这里空桌上摆列,也就告诉祖先,英台是马家人了。这马家官居太守,那真是……&rdo;
祝英台站在旁边,好像几百把快刀,向周身猛扎来了。脸上已经通红了好几阵。不等父亲把话说完,便道:&ldo;此是儿终身大事,爹爹何以不先告诉女儿。妈妈,你也知道女儿的脾气,为什么你也瞒着女儿。&rdo;
滕氏望着英台那种生气的样子,就道:&ldo;我本来要告诉女儿的,尤其我和你爹爹自李家回来以后,但是刘氏拜见了你,她说姑娘很好,马家公子虽然现在还在念书,怕还比不上姑娘。所以事先说了,也许姑娘有个不愿意,不如到放定的日子,才告诉姑琅,那就无可反悔了。我本打算不这样做,但是放过了这个马家,还有第二个马家求上门来吗?好在只有几天工夫,瞒着就瞒着吧。这个马家富有,附近几县里堪称首席,何况你公公现任太守,比你爹爹官高。我想,你也该愿意的吧?&rdo;
祝英台这可急了,一会子工夫,心中郁塞,也说不上来何以不愿意,便对了爹妈慡慡快快的答道:&ldo;儿对这门亲事,不愿意,一千个不愿意,一万个不愿意。&rdo;她说毕,身躯笔直,两手十指交叉,放在胸前,听候父母回话。
祝公远脸也气红了,因道:&ldo;什么事这样不愿意?且不说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,你说不上来,就是一个不愿意,你也说不上来。请问你,马太守的官还小吗?马家富有,在这附近几县堪称首席,还小么?马家公子如今还在念书,也许将来作官,比父亲还要大呢!难道这前程还小吗?&rdo;
祝英台见他父亲报告第三次马家,有点儿不能自圆其说。禁不住噗嗤一笑。
祝公远道:&ldo;你笑我什么,难道我说的都是假话不成?&rdo;
祝英台听了父母的话,已经有了一会儿,答应父亲的话,想到一点头绪。便道:&ldo;并不是说父母拿假话骗我,只是父母疼我,已疼得夹缠外去了。我问父母,是真疼儿不是?&rdo;
滕氏将头一点道:&ldo;这何须问得!你父母面前没有第二个儿女,父母一辈子都为着是你呀。&rdo;
祝英台道:&ldo;那末,你许女儿女扮男装去杭州念书,也是为你疼爱女儿。&rdo;
祝公远道:&ldo;那还不是为了疼爱女儿吗?你在尼山三年,你母亲总祷告三万遍。就是为老子的,有点儿风吹糙动,生怕你受了惊骇,也坐卧不宁。于今幸是女儿原样回家,父母真是喜之不尽啦。&rdo;
祝英台牵一牵衣襟道:&ldo;好了,女儿直说了。女儿路过糙亭,道遇梁山伯,只比儿大一岁。他不但文质彬彬,外貌是个至诚君子,就是内里,也认女儿是个男子,一点没有邪念。那时曾结为异姓兄弟,三年以来,非常得他的帮助。分别之时,送我十八里,一路之上,打了许多哑谜,他竟是完全不懂。女儿一想,这人真是老诚,就托言家中有一同胞姊妹名叫九妹,尚未许人,愿结丝罗之好。而且言九妹是和女儿双胞。因此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。梁山伯听说自然喜之不尽。尼山馆里有一师母何氏,女儿临别之前,也曾告诉她我是女扮男装,三年同砚,深知山伯是个至诚君子,因亲自将扇坠子玉蝴蝶作为凭证,托何氏作媒,何氏也慨然愿亲自说合。爹妈既是疼女儿,愿有始有终。大概不久梁山伯就要来了,还望二位老人家作主呀。&rdo;
祝公远突然站起来道:&ldo;你简直胡闹。&rdo;
祝英台道:&ldo;怎么叫着胡闹,读书三年,丝毫未识女儿是女子,真是忠厚人。临行之时,女儿亲自许他九妹为婚,正正堂堂的举动,何言胡闹?&rdo;
祝公远道:&ldo;你哪来的九妹?&rdo;
祝英台道:&ldo;九妹就是英台。父母到如今,九妹九妹,还是这样叫唤。&rdo;
祝公远道:&ldo;就算是你有媒妁之言,你这父母之命在哪里?&rdo;他说到这里未免大怒,手推了临近窗台,摇撼不止。
祝英台道:&ldo;我这不是请父母之命吗?&rdo;
祝公远道:&ldo;你是请父母之命的,好,梁山伯婚姻的事,不许,一千个不许。&rdo;
祝英台在父亲的面前,一点不怕,从容走去,还要开口。她母亲滕氏怕事情太决裂了,赶快上前,一把将祝英台拉开。对英台道:&ldo;你这孩子,可没有礼貌了。和你爹说话,哪能够这样暴躁。&rdo;
祝英台道:&ldo;我没有暴躁呀。爹问我一句,我答应一句,还有什么不可以的。&rdo;
滕氏道:&ldo;不说许多闲话了,我问你,马家聘礼,大概总有几多抬。这几多抬东西,望祖先堂上一摆,你若不依,请问家里人怎样对付?这纳聘的抬子,大概快到门了,我儿不要闹吧。&rdo;
祝英台两手一扬,然后分开来,大声道:&ldo;这有什么难处,把人到大路上去拦着,说祝家不收这种礼,原礼退回。&rdo;
祝公远一指道:&ldo;你听听,这孩子疯了。&rdo;
祝英台道:&ldo;孩儿一点也不疯,这礼一定得退回去。&rdo;
祝公远道:&ldo;这孩子说什么话。&rdo;说着,又坐上了圆墩。
滕氏道:&ldo;有话你回房去说吧。这里……&rdo;话说不下去了,只管把两只手来推英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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