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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小时后,回到榆中,王成敬在教室里迎接他们,然后照常是一番总结加教诲下来止不住,大家望着墙上的挂钟长吁短叹。
“军训完,就都把心收到学习上来,专心准备下个月的期中考试。这是你们到学校的第一次大型考试,重要性不用我说。当然,平时的小考也很重要。有的人不重视,平时小考一塌糊涂,等大考之前抱佛脚,最后还有个看得过去的成绩,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学到。这就相当于平时不好好吃饭,体检之前暴饮暴食,第二天体重勉强达标,还吃坏了肚子。我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,期中考试考完开家长会,除了期中的成绩,平时的成绩我也要提,让你们家长清楚你们有没有好好学……”
等会我们班又是最后一个放学的吧,陈叙在底下狂搓头,听得要睡着了。他摸出自己的草稿本,本子被他每天乱涂乱画、乱扯乱撕,早就散得没形了。他翻了半天,找了张空白的撕下来,准备给高嘉梁下个战书。原本他是想放学直接找高嘉梁口头“约战”的,但他怕自己睡过去,趁现在还清醒就改为书面形式。
他在纸的顶端居中写了两个字:战书。可能是以前检讨写习惯了,陈叙另起一行,顶格顺手写了个“尊敬的”。意识过来之后连忙划掉。横杠遮不住字,陈叙干脆把写了的地方撕了扔掉,用剩下的重写。又折腾了半天,总算写好:
战书
高嘉梁:
本人在这里向你郑重发出挑战:家长会后(具体时间和球场到时候再说),自己找人组队,球定胜负。
挑战人:陈叙
陈叙端详了一会,又在“定胜负”后面加了一句“不来是孙子”,才把纸折起来往前传。
那张战书忍辱负重,被平平整整地折着送出去,又被皱皱巴巴揉着送回来。陈叙气鼓鼓地打开纸团,里面多了三字:来就来!
原先想好的时间是这周日下午。但陈叙琢磨半天,还是没胆子在考前折腾,所以最终选在家长会后,好留时间复习。
放学后,陈叙去了学校外面的药店。他站在药品货架前,拿起一瓶红花油。
小时候他经常受伤,家附近有一家小诊所,里面的医生护士看见他挂着满腿磕碰的伤口在诊所门口来来去去,心里不落忍,就把他叫进去处理伤口,不收钱。他们给他治淤伤,用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红花油。别人的童年都是什么巧克力冰淇淋、玩具或者补习班,陈叙的童年在记忆深处散发红花油的气味,也是别致。
陈叙买了两瓶,折回学校,放一瓶到于玏抽屉里,剩下一瓶带回家里。
+++
上午课间操,迎着音乐下楼,陈叙在楼道的人群里呵欠连天。困成这样还能安然无恙下台阶不引发踩踏事故,他也是第一人了。然而快到操场,他突然发现哪里不对。
好像,有点冷。陈叙打个寒颤,突然的低温使人陡然清醒,他环顾四周,清醒而悲哀地发现自己没穿校服。
校服外套被他裹成一团放桌上当枕头,刚刚忘记拿了。这也没什么,没有外套,穿里面的毛衣背心和衬衫也行,反正都是校服,最多等会做操的时候冷点,他也不是扛不住。但要命的是,他前几天在宿舍大发勤快把两件毛衣背心都洗了还没干,现在他里面穿的是自己的一件卫衣。这还不是最可怕的,如果陈叙身上是件红色或红色系的卫衣,隐藏在一堆红色校服里乍一眼也看不出来。
但他偏偏穿的绿色。
陈叙脑补了一个情景:大片红花中一点绿叶,年级副主任走过来,一把薅出那片不协调的绿叶,然后把它揉碎扔进垃圾桶。太可怕了!年级副主任出了名的凶悍爱找茬,一旦被他看见,陈叙的下场一定比叶子惨。
怎么办,回去拿?路上碰见老师不就等于往枪口上撞吗?就算路上没事,等他回来了早就集合完毕了。主席台高出地面许多,年级副主任在上面站着讲话,眼睁睁看见一个人突然冲进班里,肯定下一秒就被抓,再被扣个“集合迟到”的帽子,拉到台上示众,最后当场扣班级管理的分数,成为全班的罪人。躲厕所?更不可能,早操点名的人可是高嘉梁,军训回来他是没有再找陈叙麻烦,可他上次吃了亏,这回不是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?
靠!不是说条条大路通罗马,谁他妈在路上给我放了只哥斯拉!!陈叙左看右看,身边忽然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,他急中生智,一把捉住于玏的胳膊,不由分说把他校服外套从领子处往下一扒。于玏的校服外套敞着没上拉链,所以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,外套已经袖子外翻落到陈叙手上了。
不出陈叙意料,于玏外套里面依旧规规矩矩穿着校服:白色衬衫,红灰色花纹毛衣。于玏眼睛微睁,看着他手里的校服,然后把目光上移到陈叙的脸。陈叙第一次在于玏脸上看见过这种惊异而疑惑的表情,他的常态是保持面无表情,大多时候还带着点不耐烦。陈叙盯了他一会,突然就不打算客气了。
“过来抢,抢到就还你。”陈叙嘻嘻地笑说,三两下穿上校服往草坪方向跑。
身后脚步响了两声,又归于止息。陈叙边跑边回头,发现于玏最终还是没追上来,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。随即背上还未完全恢复的伤提醒他,于玏的脚可能还没好。
头脑一热,陈叙立马后悔,于玏的脚因为他受伤,他还这样欺负人。如果于玏的脚真的没好,起初跑的那两步一定很疼吧?陈叙想着,在做操时抻胳膊抻腿的间隙,捶了自己一下。
动作带起气流流转,他在空气里闻到一股香味,从于玏的外套上散发出来的,洗衣液或洗衣粉的气味。
不像花香,也不像果香。陈叙改绵长的呼吸为短促,仔细地分辨。
……太阳的味道。
难怪上课的时候总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,以前没太在意,现在才知道来源于于玏的衣服。
突然,陈叙感觉右手手腕内侧有点不舒服,像是被什么东西摩到了。于玏身量比他瘦,衣服比他小一号,袖口勒了些也正常,但左手腕和右手腕的感觉差别很大,让他不能不奇怪了。难不成我还是个隐藏多年的阴阳手,俩胳膊粗细不一样的?他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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