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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巷子,脚底下是石子路,行李拖得艰难。越往里越窄,走到更里的地方,推着行李容不下两人并肩。陈叙走在前面带路,不一会在一扇红色铁门前停下来。
“到了,就这儿。”陈叙说着,拿钥匙出来开锁。于玏先看看那扇铁门。门上红色剥落的地方生了锈,锁是朝里的,陈叙得从铁栏杆的缝隙里伸进去一只胳膊,才能摸到。铁门里面是院子,墙角有棵独木高大的树,枝叶伸出墙沿。于玏再打量周围,看见巷子延伸的不远处还有住户,也都是独栋。
他收回目光,却看见陈叙本来开锁开得好好的,突然退后一步,仰头看了看,然后一踩一蹬,直接翻进院子里了。动作流畅迅速。
这真的是陈叙家吗,这操作让于玏有点迷惑。
陈叙在门另一边站定,拍拍两手的灰,说:“钥匙拧不动,好像锈住了。”刚刚他钥匙已经插进锁孔里了,但转不动。“弯着胳膊使不上力气,干脆翻进来了。”
于玏仰头看看门的高度,思考行李和自己哪个先过去。陈叙说:“你别翻,这有点高,不安全。我去找把斧子,把锁劈开。”
最后等于玏和行李顺顺利利从正门进院子,陈叙再关上铁门之后,才感觉小腿有点疼。他低头一看,发现小腿外侧被划了一道口子,流了点血。
于玏也看见了,回头望望铁门两旁的墙壁,看见顶上立着许多碎玻璃片,陈叙的腿估计就是被哪片碎玻璃划伤的。
陈叙弯腰看看伤口,从口袋里拿纸巾。
于玏说:“别动。”说完把自己的双肩包卸下来,从里面找出几件东西,陈叙还没看清是什么,于玏就在他面前蹲下来了。
陈叙先是一惊,随后感觉伤口一凉,伴随着一丝刺痛,以及弥漫开的酒精的气味。于玏用酒精湿巾给他擦干净伤口附近的血迹和灰尘,然后撕了一片创口贴贴上。
“你好细致,”陈叙说,“还带了这些。”
于玏说:“上次出去放在包里没拿出来。”
“哦……”陈叙哦完,于玏还蹲着观察他的腿,他就有点紧张了。“好了好了,”陈叙说,“起来吧,慢点,当心头晕。”
于玏出其不意,趁陈叙不注意,一把将刚贴上的创口贴又撕下来了。陈叙当场“嘶”了一声,哀嚎道:“杀人不过头点地啊玏哥……”
“没贴严。”于玏说,又重新拿了个创口贴,然而没撕开包装,依旧盯着陈叙的腿思考。陈叙有点腿毛,创口贴贴不牢。
“不贴了,它自个儿会好的。”陈叙说。
于玏让他等一下,回头去翻自己的双肩包,找了把美工刀出来。
“这是要截肢么……”陈叙说,“其实吧,我觉得我这条腿还可以救一下……”
于玏滑开刀,拿酒精湿巾给刀刃消毒,又说了句“不要动”,然后把刀凑近伤口。
刀刃碰到皮肤的时候,陈叙全身的神经绷紧,感知汇集到小腿那一片。于玏小心而且细致,在伤口附近剃出一小片光滑的区域,剃完又避开伤口抹了点酒精,再安安稳稳贴上创口贴。
陈叙从记事起就四处疯跑,常常跌倒,挂一腿大大小小的伤口,自己不大管,留给灰尘吹来吹去。他的痂和他的人一样,都是在灰尘里长起来的。家附近小诊所里的医生护士给他上过几次药,他那时年纪小不知好歹,抹药嫌疼,从此都绕了诊所门口走,随便就回避了别人可贵的关怀。
再后来懂了些事,懂得保护自己,受伤的次数变少。偶尔有淤青,也懂得自己买药来涂。除此之外更重要的,依旧是受伤了不要让人看到。
他低头看着于玏的发旋,被周围炎炎的夏日包裹,心里却像阳春化雪。
于玏处理好伤口站起来,陈叙看着他的眼睛说“谢谢”,说完又很依恋地加了一句:“有你真好。”
于玏垂眼笑了一下,抬起手习惯性地想推眼镜,放到眼前却推了个空,最后只好用食指蹭了蹭鼻梁。
陈叙下意识跟着蜷了蜷食指。
“垃圾桶在哪?”于玏问。他刚刚撕酒精片和创口贴,撕了一手的包装纸。
“先丢地上吧,等会打扫,一块儿扔。”陈叙说。
于玏找了个袋子把垃圾装在一起,目光顺着身旁的几级台阶上升,看见院内紧闭的门。陈叙走过去打开半扇门,躬身抽起底闩,把剩下半扇门也打开。“这是我姥姥家,我姥姥走了以后这儿就没人住了。你先在外面待会,里面灰尘太重了,我打扫完了再进来。我先给你拿个椅子,你在外边坐会儿。”陈叙说着,走进门内,很快拖了把椅子出来。
他连抬带拖地把椅子搬到树下的荫处,揭开上面蒙着的布,对于玏说:“过来坐。”
于玏走过去,盯着那椅子看。
“摇椅,坐过吗?”陈叙问。
“没有。”于玏说。他家没有摇椅,只在阳台上有个秋千椅,却也是摆设用的,没什么人坐。他轻轻踩了踩搁脚板,摇椅摇了一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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