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酸水直往喉咙涌,胆汁的苦味在舌尖蔓延。双腿发软,只能用手撑着膝盖,努力站稳。眼睛不敢再看天子那具逐渐冰冷、血肉模糊的尸体,可那血腥画面却在脑海中不断回放。
我紧闭双眼,大口喘气,试图用清新空气压下恶心感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,强忍着不让呕吐物喷出。
黄华的身影在这片荒郊野外显得格外孤独而坚毅,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,身躯微微颤抖,那是多年隐忍一朝爆发后体力透支与情绪激荡交织的结果。他的脸上溅满了天子的鲜血,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,眼神中却透着一种解脱后的疲惫与安宁。
一步一步,他的脚步沉重而坚定地朝着我走来,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这多年痛苦回忆的节点上。当他走到我面前时,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,有感激、有欣慰,也有对过往的追思和对未来未知审判的坦然。
突然,毫无征兆地,他双膝一弯,直直地跪在了我的面前。这个曾经在帮派中历经风雨、隐忍多年的男人,此刻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坚强,以最诚挚、最卑微的姿态向我表达着他的感恩。
“小伙子,谢谢你,谢谢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而哽咽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艰难地挤出来。那声音在空旷的野外被风轻轻吹散,却又重重地撞击在我的心上。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,顺着他沾满鲜血和尘土的脸颊滑落,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,洇出一朵朵深色的泪花。
我呆呆地站在原地,不知所措地看着他。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,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。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,既有对他多年悲惨遭遇的同情,也有对他这份勇气和执着的敬佩。
“我要去自首了……”黄华微微抬起头,目光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我,眼神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“这么多年,我一直活在仇恨的阴影里,为了报仇,我做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,加入了帮派,沾染了无数的罪恶……但今天,我终于为女儿讨回了公道,我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……”
他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,但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深深的痛苦和悔恨。“我知道等待我的可能是法律的严惩,但我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。如果有来生,我只希望能够和我的妻子、女儿平平淡淡地生活在一起,不再有这些痛苦和仇恨……”
风轻轻地吹过,撩动着我们的衣角和发丝,仿佛也在为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叹息。远处的山峦静静地矗立着,见证着这一场血腥而又充满人性挣扎的故事走向尾声。我深吸一口气,伸出手想要扶起黄华,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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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黄华,你是个勇敢的人……我相信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……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,只能说出这几句苍白无力的话。但黄华似乎从我的话语中得到了一丝慰藉,他微微点了点头,双手撑着地面,缓缓站起身来。
“走吧,小伙子……送我一程吧……”黄华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,那微笑中有着对过去的释怀和对未来的坦然。我默默地点了点头,转身和他一起朝着面包车走去,心中默默为这个命运坎坷的男人祈祷……
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,黄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,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,方向盘上天子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,呈现出暗红色,在阳光的折射下有些斑驳。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,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回响,像是在为这即将抵达终点的旅程倒数。
车子缓缓驶入公安局的大院,车轮碾压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。黄华将车停稳后,深吸一口气,双手从方向盘上滑落,无力地搭在腿上。他转过头看着我,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,那笑容里有疲惫、有欣慰,更多的是坦然面对一切的平静。
“我们到了。”他轻声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像是对过去的自己做最后的告别。
我默默地点点头,打开车门,率先走了下去。阳光洒在身上,却驱散不了心中的复杂情绪。黄华也跟着下了车,他站在车旁,抬头望向公安局大楼上庄严的国徽,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。这一刻,他等待了太久太久,无数次在黑暗中挣扎,而现在,终于要走向光明,哪怕这光明意味着漫长的牢狱之灾。
他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,尽管衣服上的血迹已经无法洗净,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整洁一些,像是在维护着最后一丝尊严。然后,他迈着坚定的步伐,朝着公安局的大门走去。
我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感慨万千。这个曾经在仇恨中迷失自我的男人,如今却勇敢地选择了承担后果,这份勇气和担当让我对他肃然起敬。
走到门口时,站岗的警察注意到了我们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。黄华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走向他们,声音沉稳地说道:“我是来自首的,我杀了人。”
警察们闻言,立刻警觉起来,迅速围了过来。他们熟练地对黄华进行了搜身,确保没有危险物品后,便准备将他带进警局。
在被带走的那一刻,黄华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中充满了感激:“小伙子,谢谢你陪我这一程。以后的路,你要好好走下去。”
我用力地点点头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,说不出话来。看着黄华被警察带进警局,那扇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,我知道,他的人生将从此开启新的篇章,而这一切,都源于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和对正义的执着追求。
我在警局门口站了许久,直到阳光的角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,才缓缓转身离开。这次经历,就像一颗沉重的石头,压在我的心头,但同时,也让我对人性、正义和救赎有了更深的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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