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人的议论越来越大声,几乎要明着说凤遇菲胡说八道了。林灼梅有些担忧地扯了一下她的袖角,自知对方是为了帮自己,可毕竟那人是凤家的小姐,声名远播,就算是她也觉得那位凤小姐不会模仿他人。凤遇菲轻轻地叹了口气,目光灼灼地看向徐茗雪,轻声解释:“徐小姐既然知道这首诗,想来也是在《大齐诗集》上看到的吧,不知徐小姐有没有它的前面版本,记得没错的话是建文二十八年那版,因着当时极为轰动,这首诗的原版应该在首页。”
《大齐诗集》是大齐每年都会出版,里面收录了当年最出名的诗词,无论是书生秀才还是闺阁小姐,只要你的诗写得好,就能被刊印在上面。徐茗雪心生疑窦,富有盛名,又出生名门的凤家小姐怎么会去模仿别人的诗词,可见对方一脸笃定,又那么详细说出《大齐诗集》,甚至连什么时候都说出来,不由得让人相信。“那倒是哪位能让凤小姐模仿?”
徐茗雪心里也在琢磨,能让凤小姐所模仿,那对方才学一定极为出众,说不定也是凤家之人。凤遇菲深呼吸,缓缓吐出:“当今贤妃,庄家四小姐。”
“贤妃娘娘?”
众人面面相觑,年岁稍微长些的才从记忆中想起这位来。不是说她们胆大包天,连贤妃都不知道。只是她们身处扬州,扬州离京城又有段距离,交通并不便利,能知道个凤小姐还是因为人家好事做得多,传播广了,又出生名门。京城的世家小姐,只知道有的小姐地位尊崇,敢自比牡丹之尊,其余的除非闹出大事传到扬州,否则她们是一概不知。“说起来确实听说过贤妃才学出众,七岁作诗引得当今文坛大儒都想收为弟子,不过后面不知为何极少有作品了。有传闻说贤妃江郎才尽,毕竟是女子之身,作不出什么好诗。”
在场就有一些妇人回忆起关于贤妃的事,能想起来还是因为贤妃当初作的那些诗流传甚广,哪怕是林灼梅都读过几次,只是不知道那是贤妃所作。再加上贤妃后来没有什么作品了,才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。徐茗雪作为扬州才女,她不知道贤妃,还不知道庄家四小姐?她的启蒙诗便是这位庄四小姐所作,因着诗集上没有署名,她只知道诗的作者是庄四小姐,哪里知道人家现如今成了贤妃。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,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,一个健步上前,紧握着凤遇菲的手腕,恳切地对她说“顾小姐可有贤妃娘娘的诗集?我愿意重金购买,价格随便开!”
扬州再繁华,有些东西受限于地理位置,不一定能传播到这。就比如《大齐诗集》,这本诗集是当初贤帝下令刊印,仅只有京城才有,而且数量极少。除非是出生世家,或者自身有着极为优越的才华,否则一般人极少能够拥有。徐茗雪手上的《大齐诗集》都是她花重金求购,一本在京城只要五十多两,她花了上百两,还不能保证全本,有些地方有缺漏。但就是这样,众人还是趋之若鹜,也不是没有一本诗集拍出近千两的高昂价格,不过那是因为有当世文人大儒的诗词,通常几百两就能得到一本。凤遇菲哪里知道《大齐诗集》在外价格高昂,她是凤家嫡女,在诗词上小有名气,书坊每次刚印好就会给她送来。要不是到了扬州,她都不知道这诗集的价格,回想起在凤家那十几本的《大齐诗集》,如果自己把这些诗集拿出来拍卖的话,或许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吧。心中千翻百转,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,柔声对徐茗雪说:“徐小姐,贤妃的诗应该能在文芳馆里见着。”
文芳馆就是那些文人才子梦寐以求的地方,谁的作品能登上文芳馆,可谓是光宗耀祖,能流芳百世的。是由惠帝下令建造,也是为了能够寻找人才。“文芳馆又不是什么人能进得去的。”
徐茗雪小声嘟囔几句,也没继续缠着凤遇菲,想也知道估摸对方有的也不多。林灼梅凑到凤遇菲耳边对她说道:“谢谢你顾菲,不过你很厉害嘛,连这诗的出处都知道,清风扰闲人,确实比惹字好多了。”
凤遇菲淡淡一笑,实际上扰字还不算更好,她见过更好的字,就在祖父的抽屉里,她曾不小心打开看到过。清风属闲人。属字乍一看有些不搭,细细品味才知道这其中的韵味。何等豁达的胸襟,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。她不禁回忆起那时被这句诗所吸引时的那种澎湃的心,就连祖父来了都不知道。偷看了祖父抽屉的书,觉得有些惭愧,却没想到祖父并没有责怪她,反而摸了摸她的头说只要想看,随时都能看。她也问过这诗是谁写的,那本诗集上的字体是瘦金体,而祖父写的是行楷,凤家人基本上都写行楷,凤家的行楷也是出了名的。那时祖父是什么表情来着?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怀念,只说是个不出名的人写的。可是她也好奇,能写出这样的诗的人,怎么会不出名呢?那本诗集的诗每一首她都看过了,首首皆是名篇。哪怕是被誉为当代诗词神童的贤妃,都要逊色几分。贤妃的诗和她的一样,好是好,但都比较花哨,讲究辞藻的华丽。对于诗句上的意境及其内涵,还是差了些。而这人写的诗,意境内涵皆有,说个不夸张的,当代她极少看到还有人写诗写得比这人好的。就算她翻遍了所有的《大齐诗集》都没找到是谁写下的,而她的瘦金体也是慕名对方,日日夜夜练就的。凤遇菲不知道的是,她所敬仰的那人,连贤帝都没有活到就早早离世,自然是不可能在《大齐诗集》找到对方的诗。“顾菲?”
林灼梅的轻声呼唤将凤遇菲思绪拉回,她扫视一圈,方才刚刚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消失无踪,宴会恢复平静,大家依旧还是言笑晏晏,仿佛刚刚的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。而另一边,却没这么平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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