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转眼已是四月底,景阳宫的万常在有了喜脉。翻翻记档的日子,正是那天温贵妃不让平贵人侍寝,皇帝当夜召了万琉哈氏去乾清宫才有的喜。万琉哈氏入宫也有些时日了,皇帝对她恩宠有限不亲不疏,这一次真真是福气好,不过一夜恩宠,就得了身孕。荣妃与众姐妹说起时也笑:“怪不得她近来总觉得不舒服,我都没想能有这么好的事,我这景阳宫风水也不错吧。”
&esp;&esp;而眼下宜妃即将临盆,温贵妃已有几个月身孕,再添一个万常在,子嗣兴旺喜上加喜,太皇太后很是高兴,更是合了皇贵妃的心意,让端午节好好热闹一下。荣妃这边才敢松手大把大把地花费银子布置,宫里喜气洋洋的都等着过节。
&esp;&esp;五月初四一清早,宜妃有了分娩迹象。但她近几个月身子总犯懒,一直卧床养胎,故而宫里的事也极少露面,便比不得她生九阿哥时精神,整整折腾了一天,直到傍晚才生下一个小皇子。据说宜妃因此身体受损,恐怕将来难以再有孕,自然这只是宫人们私底下传的话,便是真的,上头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说出来。
&esp;&esp;但皇帝又添一子,是极高兴的事,而宜妃一跃成为妃嫔之中子嗣最多的人,五阿哥、九阿哥、十一阿哥,她一个人生下三个皇子,对皇家子嗣而言,功不可没。太皇太后、太后和皇帝都纷纷下了赏赐,加之六月皇帝又要去盛京,郭洛罗家就是替朝廷守着那边的,翊坤宫一时风头无二。
&esp;&esp;但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出门凑热闹,隔天端阳节,宜妃只是一个人在翊坤宫养身体。这天王公大臣家有诰命的女眷们都受邀入宫,内廷中迎来送往很是热闹。一些年幼的贵族千金和公子也随母亲入宫游玩,皇贵妃娘娘的侄子舜安颜已有六岁,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很得姑姑喜爱。
&esp;&esp;今日皇帝特许书房放半天假,这会儿阿哥们还在书房没回来。女眷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,皇贵妃哄着侄子说:“你可要好好念书,将来有出息,姑姑回头就请皇上指婚,许配一个公主给你可好?”
&esp;&esp;小孩子不懂事,只管笑呵呵地说好,众人也是一笑了之,都知道皇贵妃这句话不过是玩笑,公主们将来的婚事,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。谁也没把这件事当真,即便之后公主们过来了,和宗室家的孩子们玩在一起,也没人会去想这里头的事。大清的公主大多远嫁和亲,若是照皇贵妃那样说,倒是天大的福气了。
&esp;&esp;午后日头浓浓的,过了端午天就更热了。书房里散了学,四阿哥带着小和子和几个太监往承乾宫走。天热之后大阿哥三阿哥他们都坐肩舆走,胤禛却说他骑马双腿没力,要好好锻炼才行,来回上下书房都是自己走,如今天热了也不例外。
&esp;&esp;一路往承乾宫来,半道上见德妃娘娘从边上的路拐过来。胤禛礼貌地上前行礼,却看到德妃手里牵着一个和胤祚差不多大的小姑娘,粉团可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看四阿哥,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。
&esp;&esp;“这是费扬古大人家的小姐,她一个人走迷路了,正好遇见我。”岚琪笑悠悠地说着。边上小丫头抬头望了望德妃娘娘,又看了看四阿哥。她似乎还不懂要行礼的事,抿着嘴也不说话。
&esp;&esp;胤禛便与德妃同行,德妃说胤祚已经等得很不耐烦,等下要和哥哥一起登船。胤禛笑道:“他天天都念叨这个,一会儿问问他千字文背出来没有,不然就不跟他一起玩。”
&esp;&esp;岚琪笑道:“他这几天可用功了,一会儿若是真背不出,你也带他玩,不然他可要伤心坏了。”
&esp;&esp;“我也会背千字文呢。”边上的小姑娘突然说话了,脆生生的童音很是甜腻,大概是听德妃和四阿哥说话那么温和就不由自主插进来,但一见两人都看着她,又害羞了,红扑扑的脸蛋上甜甜一笑,便有可爱玲珑的一对小酒窝。
&esp;&esp;“毓溪真聪明,你已经会背千字文了?”德妃唤这小姑娘的名字,刚刚遇见迷路的她,问她叫什么是哪家的孩子,她都能说得清楚。小小年纪很聪明,又生得漂亮可爱,岚琪瞧着很喜欢。
&esp;&esp;此时前头有人过来,远远就听见一声“毓溪”,众人循声望去,小姑娘看清了是自己额娘,松开岚琪的手喊着“额娘”就跑过去了。等岚琪和胤禛再走近了,那边妇人便屈膝行礼,正是费扬古的夫人觉罗氏。
&esp;&esp;“妾身参见德妃娘娘,见过四阿哥。”觉罗氏恭恭敬敬地行礼,摁着她的女儿也一起跪在地上。小丫头却娇滴滴地跟额娘说:“是德妃娘娘找到毓溪的。”
&esp;&esp;觉罗氏尴尬地向岚琪告罪,说她没能看好孩子。岚琪当然不在意,她从慈宁宫出来,半路遇见这个小丫头站在墙角哭,问清楚是谁家的孩子,便派身边宫女去找。自己先领她回永和宫,正好胤祚闲得发慌,能有个玩伴儿。
&esp;&esp;之后去往承乾宫的路上,岚琪和觉罗氏并行说着家常话。彼此虽只在国宴等场合上见过一两次,但觉罗氏出身皇族,谈吐优雅,落落大方,与岚琪有几分投缘。而毓溪因为找到了额娘,渐渐开朗活泼。这会儿两位母亲走在后头,她跟在四阿哥身边,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话来。
&esp;&esp;毓溪甜甜的声音叫人听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。岚琪一向喜欢小姑娘,从前疼爱纯禧端静,如今自己也有了温宪,但只要看到漂亮可爱的小丫头,都会很喜欢。
&esp;&esp;岚琪笑悠悠道:“毓溪很聪明,刚才说她也会背千字文了。六阿哥和毓溪差不多年纪,还背不利索呢。”
&esp;&esp;觉罗氏笑道:“娘娘莫听她胡说,她背得乱七八糟的,自己以为能干而已,正是贪玩的年纪,一刻不得闲。方才妾身只一个转身的工夫,她就跑开了,也不晓得是扑蝴蝶了还是捉虫子。幸好是遇见娘娘,若是给旁人添了麻烦,就是妾身的罪过了。”
&esp;&esp;“这样可爱的孩子,谁见了都会喜欢,何来的麻烦。”岚琪一时高兴,本想说今天不如就让毓溪和四阿哥、六阿哥玩在一起,可念及皇贵妃和宫里那些爱嘴碎生事的,还是作罢了这个念头。免得好好的事叫人捉了话柄去,又添出些有的没的。
&esp;&esp;之后行至承乾宫,觉罗氏带女儿跟着四阿哥进宫去向皇贵妃请安。岚琪径直回永和宫去把胤祚带来,弟弟听说哥哥下学了,立刻蹦蹦跳跳地过来。可是进了承乾宫的门,却见哥哥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说话,爱吃醋的小家伙忙跑来问:“这是谁家的孩子呀?”
&esp;&esp;胤禛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,让他和毓溪一起好好玩耍,其他姐姐也都在,大家要好好相处。胤祚却一手抓着哥哥的胳膊说:“我只要和哥哥玩。”
&esp;&esp;小孩子间的玩闹,大人们不过当趣事来看,只要好好的别打架哭闹,大人才不管他们怎么玩耍。再之后皇帝那边散了,要在吉时一起观赛龙舟,众妃嫔及女眷便欲前往。孩子们都兴奋地先跑了,自有保姆嬷嬷们跟着看着,女眷们便簇拥皇贵妃慢慢前来。
&esp;&esp;热闹之处,孩子们都围着皇阿玛去了。皇帝那边有大臣,众妃及夫人们都不便过去。岚琪在这边看热闹,青莲忽而过来,笑着请德妃娘娘过去说话。在皇贵妃身边摆了椅子,两人挨着,坐得很近。
&esp;&esp;众人本有些好奇,但见皇贵妃只是和德妃说说笑笑,渐渐也不在意了。可岚琪这边却觉得十分莫名,过了好半天皇贵妃才问她:“你在半道上遇见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了?”
&esp;&esp;岚琪点了点头,皇贵妃似乎不大服气,但笑得还算高兴,轻声说:“这孩子我早早就挑中了,将来不出意外,打算配给胤禛。乌拉那拉家是名门望族,她是嫡女,额娘又是皇族出身,小丫头长得那么漂亮,将来一定更加讨人喜欢。”
&esp;&esp;岚琪听得心里发笑,想皇贵妃考虑得还真长远。但皇贵妃立刻又嘱咐她:“你可别对旁人说,咱们心里知道就好。不管你怎么想,胤禛将来的媳妇一定得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。我不是瞧不上你的出身,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,是不是?”
&esp;&esp;岚琪并不介意皇贵妃这些话,阿哥们子凭母贵,如今她虽在妃位,终究不及惠妃、宜妃她们。也就皇贵妃能随便挑挑这些女孩子为儿子的将来打算,她自己,至少眼下还不能做这样的事。
&esp;&esp;“还有些话要说在前头,将来选儿媳妇,自然是我说了算。你若不喜欢,要么当面来与我讲,总还有商量。若是背地里跟皇上吹枕头风,我可不答应的。”
&esp;&esp;皇贵妃忽然又变了脸色,听得岚琪好生无奈,且笑道:“嫔妾知道,自然是娘娘做主。”
&esp;&esp;可皇贵妃又说她:“你答应得可真干脆。”
&esp;&esp;岚琪晓得她的脾气,再不多说什么。皇贵妃喜怒不定,谁知哪句话又要惹她生气,自己只管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热闹。
&esp;&esp;今日端阳,除了太皇太后怕吵闹没出来游玩,宜妃坐月子,温贵妃安胎之外,后宫的人几乎都聚在一起。但热闹之中唯独不见平贵人,因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她,这会儿她不在场,也没人想起来问问为什么。
&esp;&esp;实则平贵人正在自己的住处与家人相见,索额图的妻子今日也受邀入宫,平贵人的额娘早年就过世,父亲也于四年前撒手人寰。她几乎是在叔父家中长大并接受教养,可家道变故寄人篱下,心中幽怨的她没能和婶母结下母女情意。眼下进宫做了贵人,早先的境遇又和家人说的有天壤之别,心里头有怨气,而今对着婶母说话,越发几分尊大。
&esp;&esp;但索额图的夫人有些年纪了,岂会与个小孩子家计较,知道她心里有怨,哄着她道:“贵人还年轻,过几年越发长成了,皇上一定喜欢不过来的,您还有大把的青春呢。”
&esp;&esp;平贵人冷笑:“青春算什么,那几位也是我这般年纪过来的,我心里虽想越过她们,可如今我越过她们,将来还会有更年轻的来越过我,都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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